什么时候意识到应该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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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27 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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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结】

都说青梅不敌天降,以前看见这句话时我还调侃过一句:不过是竹马和青梅本身感情就不牢固,如果所有青梅竹马的关系都像她和叶霖枫这样坚不可摧,哪有天降什么事。

距离说出这句话已经过去十年,如今回想,当真是脸疼。

开门声响,倒是没想到叶霖枫今天回得这么早,九点都没到,当真是稀奇。

“你在家?下午给你发消息怎么不回?”

“一直在写论文,没看手机,有什么事吗?

也许是我语气太过冷淡,所以叶霖枫盯着我看了好几秒后才继续道:“论文写得不顺利?”

我摇了摇头,抬头看着站在沙发旁的男人,时间总会给男人偏爱,即便十年过去,岁月也没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今天不加班?”最近半年,不到12点,他不会踏进家门。

“嗯,之前的项目已经完成,新项目还得有段时间才开始。”

说完,他就坐在了我旁边,紧接着一股极淡的香水味钻入鼻腔,刺得我鼻尖发酸。

所以当他伸手准备抱我时,我几乎是跳弹起来,语速也极快,“我突然想起论文有个地方要改,你好不容易下班早,好好休息,不用等我。”

我走得极快,很怕叶霖枫追上来继续要抱我,也害怕他追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还没弄清楚自己的想法,我需要时间冷静。

1.

和叶霖枫的相交其实有些戏剧化,初二时他转到我们班。

那时班上女生都觉得这男生长得真好看,话少成绩还好,简直就是漫画里的男主样子,所以不到一个月,他便成了我们学校的话题中心。

我不花痴,那时纯粹觉得他确实很像漫画男主,所以多了几分欣赏,即便我们是同桌,我们也几乎不怎么沟通。

关系转折发生在期中考试后。

那天考完试,妈妈有事不能来接我,家里司机跟着爸爸去了临市。

放学早,时间充足,我打算坐公交车回家,但学校门口人太多,所以我往前走了一段,打算坐另一路车,也是在那段路我替卖煎饼果子的阿姨解了围。

我本没当回事,助人为乐,见义勇为,我从小做到大。

直到第二天早上,叶霖枫突然对我道谢,他说早上他妈妈一直在校门口找她,想感谢她,但又怕给她造成困扰,所以就让他代为转达。

叶霖枫说,如果当时不是我出手,他妈妈一天都会白干。

百元的假钱,除却煎饼果子还要找零,那时我的第一想法是摆摊也没有网上说的那么挣钱。

也是那时开始,叶霖枫为了报答我,开始辅导我学习,那时我成为了班上为数不多的,他愿意主动聊天的同学。

在他的督促下,我的成绩也越来越好,最后一起上了重点高中。

单亲家庭长大的他,过早成熟,他学习勤奋,自立自强,爱护母亲。

每个周末他都会跟着他妈妈一起卖煎饼果子,虽然他从不让我跟去,但我总会让家里司机悄悄去买。

我不知道是什么开始心疼他,好奇他,等发觉时我已经喜欢上了他。

我不是那种搞暗恋的性格,只是当时我们还是学生,所以我告诉他,上大学后我要做他女朋友。

原以为他会教育我一顿,结果没有,他只是顿了两秒便同意了我的话。

只是遗憾的是,我们的大学并不在一个城市,我的妈妈是大学教授,她根据我和叶霖枫的分数给我们做了最优选择。

她很喜欢叶霖枫,高中三年,每次做好吃的都会让我带一份去学校给他。

她悄悄告诉我,异地也是对我们的考验。

可是啊,大学四年我们扛过来了,为什么现在却走岔了呢。

2.

大学毕业后,我们一起来了京城,他工作,我读研,也许是从小受妈妈的影响,我很想做一名大学教师。

叶霖枫支持我的决定,他说你放手去读,我给你兜底。

多动听的话,可是他没告诉我,他兜底的时间竟然这么短,短到我读博申请都还没提交便已经要结束。

书房门被打开,回忆戛然而止。

我看着他,一时间有些茫然,“怎么了?”

“宁宁,你不开心?”

脑海里闪过在餐厅看到的那一幕,我掐着掌心,浅笑道:“老师一直在催论文,心情确实不怎么好。”

他已经换了睡衣,人站在门口并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写不出来就放放,出去走走,散散心。”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若是以往的他,这个时候一定会走过来抱着我,仔细问清楚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或是安慰或是给予我合适的建议。

我浅浅点头,“好。这段时间辛苦了,你先睡,不用等我。”

“你也别熬太晚。”说完,他就转身回了卧室。

他走得毫不犹豫,我的视线落在关上的房门上,久久收不回。

叶霖枫是个很自律,很有目标感的人。

一起来京城后,他一头扎进工作,除却平时上班外,休息时间他也会汲取知识,工作一年半后他毅然辞职。

拿着大学和工作后挣的钱开了个工作室,那时我对计算机这行没多少了解,直到去年他完成第一个工作室的单子,将他那部分奖金给我时,我才惊觉原来他已经能挣这么多钱。

他说那是工作室的第一单,为了聚拢人心和招贤纳士,所以把项目完成后的佣金按比例分配给了工作室所有伙伴,不然可以拿回来更多。

那时我并不知道岑悦瑶拿得和他一样多。

因为交付的项目做得很出色,合作方又跟他签了个项目,还介绍了两个老板过来。

也是那时开始,他每天都早出晚归,每天我们只有三餐时的电话联系,直到半年前,电话联系变成了微信的简单问候,再到最近十天半个月才联系一次。

我察觉我们之间太过生疏时,也积极主动修复过。

我学着给他做饭,可他很少回来吃,好不容易吃一次他会不假思索的让我以后不要再进厨房。

他不给我打电话,我就每天给他打,提醒他注意休息,按时吃饭,得到的回应是他忙,让我不要总打电话

我总觉得是两个人都太忙,相处时间太少,所以我会在他有空时做好旅游攻略,但都被他拒绝。

这半年我把自己活得像保姆一样,因为他应酬变多,我按照不同场合给他买了很多衣服,也都做好搭配,得到的回应是太费钱。

我去工作室找他,被他拒之门外,说新项目是保密项目,没签保密合同的人都不能进去,更别说外人。

我不知道那时候他说外人两个字时心里对我有不有歉意,但那之后我再没去过。

我打量着书房的布局,这里全是按照我的喜好布置的,叶霖枫说这是我们的家,让我尽情发挥,只要我喜欢就行。

其实我并不常来,研究生的生活并不轻松,这里离我学校一个多小时车程,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每天来回。

我突然想起复试通过那天,我笑着跟叶霖枫说,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终于能每天睁眼就看见心爱的人,我要每天对他说早安,晚安。

幼稚吧,现在想起来了,真的觉得好笑。

3.

我到底还是翻了叶霖枫的手机,他至今也不曾对我设防,毕竟在一起这么多年因为信任我从不看他手机。

他和岑悦瑶的聊天记录并不多,一开始都是工作,慢慢的便是岑悦瑶提醒他吃饭,穿衣,带伞等,一开始他没有回,到后来的‘嗯’,再到‘你也是’,最后到现在的主动分享,他甚至看到一只野猫都会拍给岑悦瑶。

心脏突然疼得要死,我太清楚叶霖枫对外人的距离感,从他回复‘嗯’开始,岑悦瑶就已经走进他的心。

我点开岑悦瑶的朋友圈,很多都是工作,偶尔穿插几条生活,全都是她和叶霖枫吃饭,出游,甚至逛街的,无一例外叶霖枫全都点了赞。

原来我心心念念想给他出去玩的那些日子,他都和岑悦瑶在一起。

我几乎是机械般的滑动着屏幕,直到大半年前,一张打着点滴的手映入眼帘,配文【可怜的老板,加班加到晕厥。】

我看了眼日期,不记得这一天我在干什么,只能返回找到他和我的对话框。

可原来的置顶已经没有,我只能搜索他以前的备注‘老婆’,也没有。

我点开朋友,终于在s那列找到了我自己,脑子里嗡一声,他给我备注的全名,而我们的对话框已经一片空白。

手不受控制的开始抖,刚刚我都没发现自己已经被取消了置顶,甚至连聊天记录都被删得精光,而岑悦瑶的聊天记录甚至可以回溯到前年。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也许再过段时间,岑悦瑶将会成为他新的置顶。

仓惶放回手机,我一时有些像无头的苍蝇在客厅来回走。

发现他不对劲是因为他忘了我们的纪念日,当时以为他忙,所以我买了蛋糕去他工作室,还没进办公楼,我便看见他和一个女孩子并肩从里面出来,我叫住了他,也没错过他瞬间的身体僵硬。

他到底还是忘了纪念日,即便是手里提着六年周年快乐字样的蛋糕,他依旧信了我说室友过生日的话,然后带着那个女孩去另一个地方见客户。

女人第一直觉很准,那也是我第一次见有除了我之外的异性可以挨他那么近,西装袖子和女生雪纺裙摩擦,怎么看都觉得暧昧。

我不是会藏话的人,当晚我就问了他那女孩的事。

原来她叫岑悦瑶,是他的大学同学,勤奋刻苦,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和弟弟。原来大学兼职的时候他们就在一起,原来工作的时候他们也在一家公司,听说他创业,她义无反顾辞了职,一开始甚至工资都没要。

他说岑悦瑶的父母在工地出了意外,现在她一个人要负担爷爷奶奶和弟弟妹妹的所有生活和读书费用,所以给了她工作室股份,希望她活得轻松一些,也算报答她在工作上的支持。

那时我突然想到了他为了报答而监督自己学习的事,心里生出一股危机感,所以有了我后来这半年热脸贴冷屁股的行为。

我也明确表达不希望他和岑悦瑶走得太近,因为会让我不舒服,他也答应了我的要求,甚至都没问为什么。

现在想来,或许他自己那时候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吧。

4.

闹钟响时,我感觉自己才刚刚睡着,撑着昏胀的脑袋起来,开门便见围着围裙的叶霖枫笑着对我说:“赶紧洗漱,吃完早餐带你出去放松放松。”

他心情看上去似乎很轻松。

“去哪儿?”

“之前不是说想去农场?郊区有个农场不错,我已经定好位置,那边娱乐项目都不错,你去试试,应该会喜欢。”

“你去过?”其实我只是随口一问,他现在经常应酬客户,去也是正常。

没想到他脸色变了变,好几秒钟后才回我:“之前带员工去团建过。”

我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才会有此反应,但我现在已经没有兴趣追问,只要想到那空白的聊天框,心脏就不受控制的抽疼。

我很想像小说里那些大女主掉头就走或者搜集证据让他身败名裂。

可生活不是小说,我们认识太久,有太多的牵连,两边家长甚至已经在商量婚期,我们见过彼此所有的亲戚朋友,甚至连我导师都和他相熟。

我爸妈自小对我的教育就是要体面,为人处世要留一线,因为这是给自己留的后路。

所以成年人处理问题从来都不能完全靠自己心意做事,且不说我没有他出轨的实质性证据,就算有,我也不可能像小说女主里那样动不动就搞个新闻让对方社死。

这个社会对男人终究还是要宽容许多,特别是有能力的男人。

如果对枕边人都下死手,那么对我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导师可能觉得我性格偏激,甚至会影响我研究生毕业,因为导师和叶霖枫是好友。

而同学朋友不会管事情的真相,只会觉得我绝情,假设以后工作上有什么往来,他们极大可能会因为我睚眦必报的性格而拒绝与我合作。

也许你会觉得我说得太过夸张,但那只是因为你不曾亲身体会和经历。

就像我妈妈学校的一个男教授,因和自己的女学生暧昧不清被妻子举报,事后教授和女学生换了城市过得有滋有味,妻子却因为过激行为被公司开除,原因就是她举报自己的丈夫。

公司领导一致认为,要是公司哪天让她不满,她一定会做有损公司利益的事,哪怕她再三发誓不会,可最后公司还是给了她补偿金让她走人,听说后来找工作也是屡屡碰壁。

公平吗?显然不公平,可这就是社会现实,利己主义的社会现实。

就好比现在的部分朋友,逢年过节都会问候甚至送礼,看的不过是叶霖枫前途可期,如果哪天他破产了,这些人溜得比谁都快。

5.

我们之间交叉了太多人际关系,如果要结束,我也不会将这件事闹大,但也不会糊里糊涂。

想到这里,我一怔。

“你怎么了?”叶霖枫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怎么又在发呆?”

我想笑,结果努力了好几次都不行,“没什么,你今天不去工作室吗?”

叶霖枫:“今天陪你,读博的学校选好了吗?”

我摇头,“没有,老师说等这个论文写完,看看能不能发表,如果发表了能选的学校会更多一些。”

我学的经济学,这门课不难,但要进高校任职,我的履历远远不够。

心不在焉的吃着早餐,叶霖枫准备再说什么,一通电话打断了他。

“嗯...好...你等我。”

挂断电话,他歉意的看着我,“抱歉,我得去趟工作室,有个项目出了点儿问题。”

尚未熄灭的屏幕显示‘悦瑶’两个字,我咽下粥,盯着他,“能不能远程处理?我们已经很久没出去玩了。”

叶霖枫为难的蹙眉,我没说话,一颗心悬着,有些发慌,甚至喘不过来气。

“我不知道项目几点能结束,去工作室处理会快一些,明天你看行吗?明天我一定陪你去。”

啪!悬着的心落下,连着将我似乎都拉进深渊。

而他似乎很着急,都没等我同意,已经拿起车钥匙出了门。

原本味道刚好的海鲜粥此刻又苦又咸。

这半年我的主动没有换来任何正向反馈,也许叶霖枫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我已经越来越冷淡。

我要验证自己从猜想,所以还是跟去了工作室,这里的人都认识我,前台小姑娘问我:“宁宁姐,是叶总东西忘带了吗?”

我一愣,随即弯起唇回她:“对,我拿了就走。”

小姑娘一脸羡慕,“听同事说叶总定了999朵玫瑰,我能有幸看看999朵玫瑰到底有多大吗?”

“忘记拍照片了,改天给你看可以吗?”我竭力控制着情绪。

小姑娘似是很开心,还连番感谢我。

我没有上去,从电梯去了负一层,然后从地库走出地面。

真狼狈啊。

999朵玫瑰,真是有心,可我连他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是和昨晚一样,带着岑悦瑶在情侣餐厅吃饭吗?又是什么情况下需要买999朵玫瑰呢?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疑神疑鬼,猜来猜去。

这半年却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甚至一度时间开始自我否定,觉得是自己不够好。

因为放不下这段感情,所以一直在挽回。

因为太过珍视这段感情,所以一直在回避问题根源。

这不是我,我本该是乐于助人,爱见义勇为的侠女才对,我本是开朗活泼的女孩啊。

想到早上自己已经开始算计如何能体面脱身,心里不由一笑,好像我也能放下。

我拿出手机往上翻和叶霖枫的聊天记录,直到岑悦瑶半年前发朋友圈的时间。

我给他打了很多个语音电话,不难猜,数字电话肯定也很多,可他只回了我在忙两个字。

也是这时我才想起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鼻尖猝然发酸,终究还是没忍住落了泪。

人在生病的时候最依赖人,他连生病的消息都不愿意告诉我,不知道是害怕我担心还是想依赖的另有其人。

如今看来,是后者吧。

现在细想,这几年我们虽然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却比大学的时候还少,而他和岑悦瑶天天在一起,想必是日久生情。

不愿继续深想,我打算去游乐场玩一圈,正打算叫车,老师的电话打了过来。

瞧,成年人的世界哪有那么多时间悲伤春秋。

6.

学校的忙碌也让我暂时忘记了和叶霖枫的不愉快,我们都默契的没有主动联系对方,似是都在等那把切断彼此联系的刀落下。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都住在学校没有再回过叶霖枫的家,老师对我的论文很满意,说这次说不定可以上一个不错的期刊,而我也对学校有了新的想法。

“确定要出国?霖枫知道吗?”

老师很惊讶我的选择。

我淡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打算告诉他,也希望老师替我保密。”

“你们......”

未说出口的话我们都懂,所以我只是无声点了点头,偏偏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他欺负你了?”

“没有,可能在一起太久了吧,所以......”

“唉,多好的一对,有没有可能你们之间有误会?”

我擦干眼角的泪,轻声道:“老师,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您和师母那样一辈子琴瑟和鸣,我和他一直在不同的赛道奔走,时间长了没有共同语言,感情会冷下来也正常。我......我本来也没打算留在京城,就这样挺好的。”

老师叹了口气,他是过来人,虽然我没有言明,但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已经猜到大概。

这就够了。

“学校的事还得辛苦老师帮我忙。”

说完,我缓缓弯腰对着他鞠了一躬,“恳请老师一定替我保密。”

不管叶霖枫会不会和我纠缠,我都不想让他知道我要离开的事。

他和老师是在我研二的时候结识,师母的公司需要一套内部管理系统,叶霖枫送了一套给师母,此后他便和老师认识,如今两人算是忘年交。

而我,只是他其中的一个学生而已,所以我不会在他面前做诋毁叶霖枫的事,但错不在我,我也必须让他知道。

真是可悲啊,从没想过有一天我连分手都要算计,好在他同意了帮我隐瞒。

7.

时隔二十天,我来了叶霖枫家里,趁着他在上班,我把属于我的东西都做了清理。

三年时间,我的东西倒是不少,特别是满墙柜的书,一个人根本搬不动,还好我提前叫了搬家公司。

一切收拾好刚好是中午,我给叶霖枫去了电话。

“中午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

电话似乎被拿开了一些,窸窸窣窣的交流声,好一会儿叶霖枫才道:“好,我去学校接你。”

“不用,就在你们工作室对面的那家餐厅,我等你。”

他以为我听不见。

呵,现在和我吃饭都要经过岑悦瑶同意,真是讽刺。

心里那点微末的留念,在此刻消失殆尽。

我到的时候,菜已经上桌,都是我爱吃的,满满一桌。

“论文写完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我说话已经是如此冷淡的语气,我已经回忆不起来,只觉得好久好久了。

“嗯,老师给我放了几天假,我打算回去看看爸妈。”

“挺好的,叔叔阿姨肯定也很想你。”

我扯了扯唇,想笑却笑不出来,没有胃口,索性放下筷子,“你一直在等我开口吧?故意冷待我,故意让我看到你们在情侣餐厅吃饭,故意让我看你手机。”

其实一开始没想明白,但我献了半年的殷勤他依旧越来越来冷淡,跳脱感情这个怪圈,站在上帝视角便能看明白。

他不想做恶人,所以一直在冷处理我们的关系,逼我受不了,逼我提分手。

“也怪我迟钝,没有理解到你的意思。好在现在也不晚,那就我来提吧。”

“叶霖枫,我们分手吧。”

他表情有瞬间的不自然,但到底已经是个小老板,情绪控制很到位,“是我对不起你,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

我摇了摇头,“你没亏待过我,我自己也不缺那些东西。”

这句话说完,他明显身体紧绷了一瞬,脸上表情也不是很好。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如今我已然不需要顾忌他的心情,更何况我说的是事实。

我确实不缺,我的家庭条件优于绝大部分人,虽然算不上顶有钱,但在沈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这些年我一直照顾着叶霖枫的自尊,从不在他面前穿大牌,用奢侈品。

他创业后第一个订单分成的钱甚至都不够我买个包,可我依旧很开心,但现在回想,那时我的开心在他眼里是不是也掺了假?

无意探究,于我而言,他会是过去式。

“你那边的东西我已经搬走,我爸妈这边我会去沟通,你妈那边我就不去叨扰了。这是她之前给我买的首饰,还是亲手交给你比较好。”

我将纸袋推到他面前,“希望我们永不再见。”

我看了眼外面站着的人,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对叶霖枫露出厌恶的神情,“半年前你加班晕倒,那天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只回了我一句在忙。

说到这里,我看了眼外面的岑悦瑶,然后起身,“那天我流产了,医生说是自然淘汰,现在想想,也许是孩子比我先发现端倪,用这个方式来提醒我。”

说完,没再管脸色已经惨白的叶霖枫,离开了餐厅。

8.

“沈小姐!”

我冷眼看着追上来的岑悦瑶,没说话。

她似乎也没打算等我回话,自顾道:“霖枫这些年很不容易,从大学开始他几乎废寝忘食,就是想出人头地。是我陪着他从无到有,你也别怪他,哪个男人不想要贴心的陪伴和问候,你既然给不了他,就应该把他让出来。还有,他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我希望你以后不要诋毁他。

呵,真是这些年脾气太好,以至于什么人都敢到我面前指三道四。

“岑小姐,知道我为什么不找你吗?”

对上她疑惑又茫然的眼神,我嘲讽道:“能被廉价的东西吸引,说明他本身就只值这个价,你要是早一点告诉我你们的首尾,说不定现在你们的孩子都要出生了。”

“不要试图在我面前秀优越感和你所谓的幸福,如果不是叶霖枫,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和我说上话。我没什么兴趣和你玩低级的雌竟游戏,回去问问你的叶总,如果真的把我激怒,你们会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从始至终我考虑的从来不是叶霖枫,而是分手这件事带来的连锁反应。

我有我的顾虑,但不代表我就好欺负,“岑小姐也是给弟弟妹妹做了个好榜样,我期待他们日后继续走你的路,这样,你们一家子就都能实现阶级跨越了。”

“你!”

不再理会她的气急败坏,我坐上车直接去了机场。

京城这个地方,至少十年内我不会再来了。

9.

岑悦瑶就这样看着沈悠宁坐上车离开,她不忿的跺了跺脚,转头发现叶霖枫还坐在那里发呆,表情似乎不是很好。

担心他是不是不舒服,岑悦瑶赶忙跑进餐厅,“霖枫,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叶霖枫好像短暂性失聪了,他看着岑悦瑶嘴巴一张一合,但就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好一会儿后,一阵耳鸣结束,他才听到岑悦瑶担忧的声音,“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叶霖枫摇了摇头,再往外看,已经不见沈悠宁的身影。

“我没事,回公司吧。”

“你点这么多菜怎么办?要不我打包回去大家一起吃?”

她心里有些不舒服,两个人吃饭,点这么大一桌,简直浪费。

叶霖枫这会儿没什么心思听岑悦瑶说什么,“你看着办,我先回办公室。”

说完也不等岑悦瑶,长腿一迈,大步离开了餐厅,细看会发现,他的背影很狼狈,走得也很快,似乎想逃避什么。

可真能逃避吗?

叶霖枫不知道。

他在办公室坐了一天,什么都没干,回家时已经晚上十一点。

白炽灯下客厅空旷了许多,叶霖枫这才想起沈悠宁说她已经把自己东西搬走了。

这房子是婚房,他希望沈悠宁住进来能有家的感觉,所以装修的事全权交给了她处理,事实上她的审美确实很好。

那时他只有五十万装修款,等装修结束后许久他才知道,她花了两百多万。

可她一声不吭,被他发现后,她说没花多少钱,十分轻描淡写。

房子确实很漂亮,可他却提不起兴致,好似他日夜奋斗得来的成果在她那里却不值一提。

所以他更加努力,最后还是把她多花的那部分钱还给了她。

如今原本温馨的家不过眨眼便成了样板间的模样,屋里甚至连她一根头发都没有,关于她的所有东西全都消失不见。

叶霖枫疾步到书房,满墙柜的书也没了。

心里没来由的恐慌了一瞬,拿出手机准备问她搬去了哪里,可滑了半天都没找到人,他才想起那天晚上在餐厅吃饭时岑悦瑶手滑将他和沈攸宁的对话框不小心删除。

正准备搜索老婆字样,还没打出来他又删掉转而输入沈悠宁三个字,空白的对话框就这样弹出来。

看着那什么都没有的对话框,他心里没来由的堵,珍藏了这么多年的聊条记录突然一条都不剩,他好像也没自己想的那般洒脱。

10.

沈悠宁就像天上的太阳,跟她待一起很舒服,很安心,可他们的家庭条件差距太大,即便如今他已经算小老板,但和沈父比,依旧是天上和地下。

就像读高中那三年,沈悠宁每次给他带来的饭菜,一顿饭的价格就是他和母亲一个周的生活费。

那时他就默默下决心,一定要出人头地

叶霖枫至今都记得高考结束后,沈父让他好好学习,希望将来能接他班管理沈氏。

一句并不走心的玩笑话被酒店服务员听去,后来他听到服务员跟他旁边的同事说小小年纪就会攀高枝,现在的学生娃不简单,他也想做上门女婿。

可分明那只是一句玩笑话,连他都能听得出来,为什么服务员听不懂呢。

所以他更加努力学习,更加努力挣钱,他只想证明自己有能力,有实力可以让沈悠宁过上好日子。

可他和沈家的差距实在太大,哪怕他小有所成,每次去沈家,那些沈家人对他依旧是居高临下的态度。

他还曾听到沈悠宁的堂哥让她换人,说他叶霖枫配不上她,他们根本没有相同的价值观,走不长久。

每次在沈家吃饭,沈悠宁堂哥总要明里暗里嘲讽他几句,尽管沈悠宁一直在调和,可沈家人似乎总是看不上他。

后来她堂哥还特意来京城找过他,那些刻意被沈悠宁掩藏的东西都被她堂哥一 一呈现在他跟前。

原来她不是不喜欢奢侈品和昂贵餐厅,也不是不喜欢音乐会。

她只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跟她朋友和家人偷偷去。

叶霖枫那时说不出的难堪。

他自认算是同龄人里十分优秀的存在,也觉得自己可以给沈悠宁十分好的生活。

可见过她堂哥后,他才知道,年少时的欢喜和雄心壮志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岑悦瑶,一个比他过得更苦,却比他更努力的女孩。

他见证了她大学四年的刻苦,也去她老家看过她的弟弟妹妹境况,那样的生存环境,叶霖枫觉得换到他身上,他不一定做得比岑悦瑶好。

她的刻苦,坚韧,不屈不挠,他都钦佩不易,也心疼这个山村里出来的女孩。

所以第一个项目完成后,他给她分的奖金和自己一样多,他知道,那笔钱能帮岑悦瑶解决家里的资金问题。

在他心里,岑悦瑶是他并肩的战友,是他不可或缺的伙伴,是他知己好友。

这份感情后来却变了质。

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心意变化呢?

是工作到深夜两人互相加油打气,沈悠宁专注学习忽略他时,还是应酬时她主动替自己挡酒,沈悠宁却责怪他喝得多时,亦或是加班过劳晕倒她在医院陪自己到天亮,而沈悠宁连句关心都没有时。

那段时间他陷入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的关系,是岑悦瑶告诉他,虽然她喜欢他,但她不想给自己负担,如果他选择沈悠宁,她会离开京城,不再打扰他。

叶霖枫不知道那时候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给了她承诺,也许是见过沈悠宁堂哥后被刺激。

也许是连日被沈悠宁冷待,心里不忿。

也是那之后,他对沈悠宁越来越冷淡,即便看出她在努力挽回这段关系,他依旧无动于衷。

他承认自己卑劣,希望用这种方式拖延一时半刻,他不想沈悠宁太早离开,即便他早就知道自己和她不是一个世界。

他们在一起六年,这六年他过得很自在,很安心,下意识的他不想打破这种现状。

可岑悦瑶一直催他,也明确告诉他,她这辈子都不会做三,所以他和岑悦瑶的相处一直都止乎于礼。

叶霖枫想笑,他从来没这么想过,如果真的这么做,沈父和沈家人都不会放过他。

而且他真心喜欢过沈悠宁,出轨这事他做不出来,也不会做。

冷待沈悠宁已经是他做过最出格的事,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但似乎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11.

那晚她看自己手机的事他知道,也听到她隐忍的哭泣。

但让她知晓全局是他的计划,所以那刻他心里确实轻松不少。

其实第二天他是真想和她出去走走,可他怕,怕她借此机会提分手,所以他找借口走了。

后来前台说沈悠宁去过工作室,也知道了那玫瑰的事。

知道也好,虽然玫瑰的事是假的,但他已经做得这么明显,他猜沈悠宁应该很快就会找他。

这大半个月他每天都回得很早,即便每天回来家里都是漆黑一片。

叶霖枫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身体快过意识,每天下班就匆匆回家。

但每次回来,心里那股隐秘的期待都在开门后落空。

这些天他总觉得自己头上有把剑,他一直在等,等它落下。

所以白天看到沈悠宁的电话时,他知道,剑要落下来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将吃饭的事告诉了岑悦瑶,他好像希望沈悠宁能有点什么反应。

他早早的去到餐厅,点了她爱吃的菜,可觉得还是不够。

对沈悠宁,他总觉得不够,就算付出他的全部也不够。

叶霖枫知道,这是源于家庭的巨大差距,是他永远都无法跨过的鸿沟。

就算倾尽全力,也不可能给到沈悠宁原本的生活条件。

就像当初他挣到的第一笔分成,80万,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大一笔数字,可他知道这对沈攸宁来说不过是一个买包的钱。

所以她才会如此平淡的表达开心,而不是像岑悦瑶那样欢欣鼓舞得跳起来,好像中了几百万彩票一样。

时隔二十天,他终于见到了她,也是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并不想分手,甚至开始后悔过去那些时间对她的冷待。

想象中的质问和痛苦都没有,她本就聪明,一下便猜到了他的目的,想到对岑悦瑶的承诺,他只能按下心里那隐秘的后悔,毕竟在一起这么多年,是他对不起她, 应该给予补偿。

到底是他可笑了,她怎么会看得上那点补偿,自小家境优渥的她本就不应该和他在一起过苦日子。

我们都看到了等在外面的岑悦瑶,就这样吧,他和岑悦瑶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可沈悠宁说了什么,希望他们永不相见,这怎么可以!就算分开,他也从未想过一辈子不相见。

还有,她怀孕了,又流产了......

叶霖枫当时只觉得脑子翁的一声,四肢也开始发抖,他一直以来放在心里的怨怼在这一刻成了笑话。

她说他给他打了很多电话,可岑悦瑶分明告诉他,她给沈悠宁打过电话,是那边说没空来医院。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反应过来后他立马追出去想道歉,然后他就听见了沈悠宁那句他本身就很廉价的话。

他几乎狼狈的逃回座位,是啊,道不道歉又能如何呢,伤害已经造成,他知道沈悠宁不会再回头。

叶霖枫跌坐进书房的沙发,捂脸着痛哭。

12.

回到家后,我睡了近半年来最安稳的一个觉。

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

“宁宁宝贝,醒了吗?”

敲门声响,是妈妈下班回来了。

我连忙爬起来去开门,然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钻进她的怀抱,“好想念妈妈的怀抱,让我抱会儿。”

“妈妈也很想宁宁,爸爸今天也不加班,待会儿我们出去吃,难得你回来,把霖枫妈妈也叫上,上次她还说看看什么时候合适,她准备上门提亲。”

心情氹了几分,我提出妈妈温暖的怀抱,轻声道:“我们分手了。”

“什么?”

我更加小声道:“分手了,上午分的。”

“你堂哥果然说得没错。”

“堂哥?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堂哥之前去京城出差找过他,还把你和我们聚会的照片给他看了。原本你堂哥的意思是试一试叶霖枫的脾性。他说叶霖枫能力很不错,可身上总有一股莫名奇妙的拧巴劲儿,如果这股劲儿不解决,以后你们结婚,你肯定会受伤害。”

我有些不解,平心而论,这几年我和叶霖枫过得还算不错。

如果不是他主动放弃,我想,我们会结婚。

“你堂哥看人准,他说叶霖枫骨子里有傲气,如果他接受不了他和你的现实差距,日后在婚姻生活里一定会给你找罪受。妈妈觉得有道理,所以就同意他去找叶霖枫了。”

“宁宁,叶霖枫的妈妈这几年从不来我们家,哪怕我们亲自登门请都请不来,我不信你看不出什么。现在看你们的情况,我想叶霖枫应该是用了很愚蠢的方式来处理你们的现实差距。”

我晃了晃神,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不过是很爱而已。

沈家是当之无愧的豪门,但沈家人没有门第之见。

之前堂嫂进门时,也被沈家人'刻意'为难过一番,不为别的,人心难测,沈家不做冤大头。

“跟妈妈说说,是不是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我笑着看她,“为什么不是你女儿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太阳穴被戳了下,“你不会,我的女儿虽然虎了点儿,但人品绝对可靠。”

知道叶霖枫游离的时候我没有大哭,看他和岑悦瑶聊天的时候也只是生气,甚至搬家的时候也只是觉得怅然。

可不知为何,在听到这句话时心里的委屈多得盖都盖不住,眼泪也完全控制不住,我终究还是歇斯底里的大哭了一回。

“妈妈,叶霖枫欺负我,他喜欢上...了...别人...还冷暴力我....想让...让我提分手。”

我抽噎着断断续续说完这句话,发现连日来压抑的难受似乎都要在这刻喷涌而出,“他好坏,我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好宝贝,我们不喜欢他了,再也不喜欢了!难过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到爸爸回家还在哭,吓得他在跑上楼的过程中差点儿摔倒。

他听完妈妈的描述后,气得当即就要去京城找叶霖枫麻烦。

我赶忙拉住了他,“爸爸,算了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也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他的事。这次回来,我是想告诉你们我准备去国外读博,以后我们家和他们家就不要来往了,之前他妈妈送过来的东西你们找人整理一下都还回去吧。”

东西虽然不贵重,但对叶霖枫的家庭条件来说也是一笔钱,既然要分开,就要分开得彻彻底底。

“好孩子,是我把你教得太过善良,也罢,以后就当陌生人。”

当晚,我还是拉着爸妈出去吃了饭,想到再过不久就要出国,接下来只要有时间我就拉着他们出去玩,我希望他们看到我好的状态,这样也不用担心我出国后的境况。

期间叶霖枫的妈妈给我打过很多次电话,我都没接。

抛开和叶霖枫这层关系,我和她只是陌生人,她对我的好也都是基于我是他儿子女朋友的身份,毕竟认识这么久,她对我是否真心,我还是能感受出来。

我相信,相比于我,她应该会更喜欢岑悦瑶做她儿媳。

半年后,我坐上了去往德国的飞机,老师知道我和叶霖枫已经分手,他说是偶然听说。

老师跟我说了抱歉,因为师母公司和叶霖枫的关系,他没办法做出太多的谴责,但他已经和叶霖枫断了联系,也一直信守诺言没有跟任何人说我出国读博的事。

老师还说等回国后,不管去哪所学校应聘,他都可以写推荐信。

这一点我毫不怀疑,毕竟老师在我们这行是标杆级的人物,事实上他能做出和叶霖枫断交的事已经让我意外,我发自内心的感谢他对我的爱护。

同时也庆幸自己没有做过激的事,我相信,如果当初我选择硬刚让叶霖枫社死,如今老师要断交的人应该会是我。

13.

在德国的日子并不轻松,每天起早贪黑,在听到岑悦瑶已经是叶霖枫女朋友时的酸涩感早已被写不完的作业冲散。

就这样在忙忙碌碌中,我在德国待了4年。

29岁这一年,我终于毕业,带着满箱子的成绩单我踏上了回沈城的班机。

只是没想到迎接我的第一餐饭居然会是相亲宴。

回国之前妈妈曾提起过,江家有意和我们联姻,两家都是做实体的,强强联合确实是比较好的选择。

我没有拒绝,读博期间也遇到过不错的人,但我确实没心思恋爱。

如今年龄到了这里,如果婚姻能给家里带来帮助,我是愿意的。

要和我联姻的是江家小儿子,江逸尘。

“宁宁,不必勉强,你就先看看,喜欢就处,不喜欢拉倒。”

妈妈在我耳边悄声嘀咕。

我没忍住轻笑了一声,小声回她,“好的,妈妈。”

一餐饭吃得还算愉快,江逸尘的餐桌礼仪挑不出错,他似乎也懂很多,不管爸爸说什么他都能接上话。

坐了一天的飞机,此刻已经疲惫的不行,实在没忍住打了几个呵欠。

然后就听到江逸尘说:“叔叔阿姨,今天时间匆忙,下次我再登门拜访。原本应该把吃饭时间定在明天,只是分公司出了点事,我今天得赶过去,让宁宁受苦了,刚下飞机都没时间休息。”

我心里悄悄翻了个白眼,明明比我小一岁,没大没小。

此刻的我并不知道,以后‘宁宁姐’三个字我有多怕听到。

到底父母在场,我很是礼貌的表达了没关系,然后就见对方很自然的把微信二维码递过来。

本着试试的想法,我还是加了他。

自然也没错过妈妈松一口气的样子,我知道她担心我还没过去那个坎。

刚去德国的第一年,几乎每晚我都会梦到叶霖枫。

梦到初中高中他给我讲题的样子,梦到他骑自行车带我兜风的场景,梦到刚到京城时他单膝下跪承诺未来的模样。

无数个夜晚我都从梦中惊醒,我以为我过不去了。

但时间确实是最好的疗伤药,现在再想起这个名字,我心里甚至一点波澜都没起。

接下来一个月,江逸尘有事没事就找我聊天,约我出去吃饭,我已经拿到沈城大学的offer,只等下个月入职,反正闲来无事,也为了让爸妈放心,所以他的邀约我都同意了。

而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确实对他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他确实很博学,明明比我小一岁,却已经从MIT博士毕业2年,现在和他大哥一起打理江氏。

“你觉得我怎么样?”我试探性问道。

江逸尘笑了下,“这段时间我每天像上班一样在你这里打卡,你还没感觉出来我喜欢你吗?”

就,够直白。

我点了点头,“能感觉出来,我只是觉得......”

江逸尘把我未竟之言接过去,“担心我只是为了联姻演戏?”

我点头默认。

江逸尘:“虽然我们这个圈子各玩各的很常见,但江家还算比较传统的家庭,一旦结婚,对妻子的忠诚是第一原则。联姻是企业做大做强的战略手段,但如果妻子的人选不是我中意的,我也不会接受联姻。对你,我是认真的。”

他突然说得这么认真,我反而有些不自在,“我之前谈过一段恋爱,6年,你介意吗?”

头顶突然被揉了揉,我抬眼看他,然后就听到他说,“宁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我也有。不管过去是好是坏,反正已经存档,所以不重要。我在意的是,你心里还有他吗?”

我摇了摇头,转而问道:“你呢?”

然后他也跟着摇摇头,“说来不怕你笑话,我谈了四年的女朋友一开始就是冲着问我钱来的,不知道她从哪里听说我家里破产了,第二天我就联系不上人,不到一个星期她便出现在了另一个富二代身边。”

我愕然,他好像......比我还惨。

“所以你介意我的这段过去吗?”他问。

我愣愣的摇了摇头,“那...我们试试?”

就这样,我和江逸尘正式确定关系,也是这次恋爱才让我意识到,阶层不同的人不要硬融。

学生时代的恋爱干净,纯粹,可步入社会后在单纯的爱恋也会变质。

和叶霖枫在一起时,我们很少去高档酒店和商场,我尽量迁就他所有的习惯,因为他很有自尊心,也很要强,我不想在这方面给他造成什么压力。

本来我也是个物欲很低的人,也不追求品牌,那时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开心就行,退一步也没什么。

和江逸尘在一起后我真正体会到了恋爱的轻松,无需考虑去的场合价格贵不贵,无需考虑这个场合所需的礼仪他懂不懂,我也不再担心看音乐会是浪费钱的行为,也不担心说出来的话对方听不懂,甚至彼此一个眼神,我们就能知道对方需要什么。

古人说的门当户对,诚不欺我。

我们本就是相亲的方式走到一起,双方父母见我们合拍,直接将婚期定在了下个月。

我觉得有些仓促,江逸尘却似乎有些等不及,“宁宁,心疼心疼我吧,我想快点儿把你娶回家。”

他很喜欢撒娇,如果不同意,他就会抱着我一直亲,一边亲一边喊宁宁姐,真是受不了。

只能答应。

婚礼办得很盛大,沈家和江家在沈城都是十分有名的存在,所以来了很多权贵富绅,江逸尘更是极其夸张的买下一周的沿江夜景,他说这是他对我的告白。

第二天,全城都知道沈悠宁是江逸尘老婆,而我则在新婚夜被他折腾够呛,也被他喊了一晚上宁宁姐。

14.

叶霖枫是在沈悠宁离开京城三个月后才发现她已经彻底离开京城。

那天他带着岑悦瑶去参加一个酒局,合作商调侃他和岑悦瑶,他没有否认,不想却被刚从包厢出来的李老师看见。

他以为李老师会过来问一句,可没有,李老师只是看了眼岑悦瑶,然后对他颔首示意后便离开了酒店。

他还是没忍住追了上去,他想知道沈悠宁什么回京城,不管她接不接受,他都想当面说声对不起,他不知道她怀孕,也不知道她流产,他甚至已经不记得那段时间他有没有关心过她。

可李老师拒绝了他的要求,只告诉他以后沈悠宁都不会再来京城,让他过好自己的日子。

妈妈之前来过电话,告诉他,之前送去沈家的东西都已经还了回去,她问是不是沈悠宁同他置气。

叶霖枫知道,妈妈一直不看好他和沈悠宁,觉得两家差距太大,怕他压不住沈悠宁。

做错事的是他,他不会让沈悠宁背锅,所以他告诉了母亲,他喜欢上了别人。

原以为母亲会谴责他一番,结果没想到她只关心新女朋友的身份,家庭情况,在听到岑悦瑶的背景后,她甚至还有些高兴。

叶霖枫不知道这种高兴从何而来,他也没什么兴致追问,匆匆挂了电话。

就这样,他和岑悦瑶算是确定了关系,再岑悦瑶的再三要求下,她搬去了他家。

叶霖枫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拒绝了和岑悦瑶同一个房间的要求。

心里最深处总有个声音一直提醒自己,如果踏出那一步,将再无挽回的机会。

可要挽回什么,叶霖枫没有多想,也不敢多想。

他和岑悦瑶就这样不咸不淡过了一年多,直到岑悦瑶给他下药。

醒来后他有种天塌的感觉,他不理解为什么岑悦瑶要做这样的事。

但事情已经发生,他知道自己藏在心里的那见不得光的期望彻底落空。

后来岑悦瑶查出怀孕,妈妈主动过来帮忙照顾,眼看她肚子越来越大,叶霖枫就这样不清不楚的和岑悦瑶领了证。

一晚的应酬结束,叶霖枫撑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乱糟糟的客厅看得他头更疼,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岑悦瑶的抱怨声传来,“你妈到底什么时候走,她什么都不懂,又什么都爱管,甜甜现在正是价值观建立的时候,她老是跟我唱反调,你能不能管管你妈。”

叶霖枫扯下脖子上的领带往沙发上一丢,“那也是你妈,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跟她提,都是为了孩子好,她不会说什么。”

这句话直接让岑悦瑶炸了锅,“叶霖枫,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你妈不听我的,她总是嫌弃我孩子带不好,这不对那不对,你是不是要看到我们打起来你才开心!”

孩子出生后他每天回来听到的都是这些话,叶霖枫不明白,孩子没出生之前她们明明相处得很好,现在到底在闹什么。

“我会跟她聊,还有别的事吗?”

岑悦瑶听他如此不耐烦,心里更窝火,“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每天在家里忙前忙后,婆婆不满意就算了,我还要看我老公的脸色。当初是你让我在家带孩子,怎么,这么快就开始嫌弃了?你是不是后悔和沈悠宁分开了?”

沈悠宁,他已经很久没听到周围人的提这个名字。

后悔吗?分手当天他就后悔了。

那又能怎么样,他连沈悠宁在哪儿都不知道,她当真践行了那句此生不再相见的话。

这两年他也有计划把公司迁回沈城,可沈城那边每次谈好的项目在签约前总会被违约,时间长了他也明白过来,是沈父对他的惩罚。

这辈子,他都别想回到出生的地方。

“你说话啊!你是不是后悔了!”

压抑了几年的烦躁这刻直冲头顶,叶霖枫怒吼道:“有意义吗?当初你擅自删掉她给我打的电话,我也从未质问过你,你现在问这些有意义吗!”

怒吼声吵醒了已经睡下的叶母,“孩子都已经睡着了,你们又在吵什么!”

岑悦瑶红着眼瞪着叶霖枫,脸色煞白,这瞬间她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

叶霖枫没看岑悦瑶,起身走向叶母,“妈,您赶紧回房睡。”

“霖枫,你进来一下。”叶母脸色不好的道。

叶霖枫已经猜到叶母要说什么,顺从的跟了进去。

现在叶母住的是当初他和沈悠宁的房间,进门后,他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您说。”

叶母气不打一处来,“你媳妇简直是丧心病狂!虽然她是吃过苦长大的,但现在你们的条件完全可以把孩子娇养,结果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甜甜不过一个两岁大的孩子,吃饭不小心撒了,她居然要孩子把掉地上的饭捡起来吃掉,你说她是不是有毛病?”

“刚开始接触我看她那么节约,还以为你终于找到了个心疼你的媳妇儿,可我没想到她居然节省成这个样子,家里的洗碗布又洗碗又擦灶台,还拿去擦玻璃。那一次性洗脸巾用了一个星期还没丢,这得多少细菌,她自己用就算了,还和孩子用同一张。”

“以前我们出去吃饭她打包吃不完的菜回来继续吃这没问题,可甜甜还那么小,怎么能给她吃剩饭剩菜,孩子的肠胃哪里能和成人比,结果她说什么她小时候还吃过猪食,现在一样的好好的。”

“这能一样吗?你要是再不管她,甜甜早晚被她害进医院。”

叶霖枫何尝不知,当初就是看她吃饭舍不得多点菜才会心疼她几分,可时间长了就会发现,她骨子里的那种节约几乎已经成病态,

一起团建没吃完的饭菜要打包,出去玩能从家里带吃的就从家里带。

每次他买西装,岑悦瑶都要叨叨半天,后来甜甜出生后为了让她安心带孩子,他把大部分收入都给了她。

两年过去了,他的衣柜里只多了两套西装,幸好沈悠宁之前给他买了很多,不然很多场合他连衣服都没有。

但可笑的是,她对自己弟弟妹妹却格外大方,买房买车眼睛都不眨,叶霖枫以为她亏待他就算了,没想到连女儿都一起亏待。

“等孩子上幼儿园后我会让她出去上班,到时候再找一个保姆和您一起带甜甜,她自小过得太苦,您包容一下。”

“我已经够包容了,早知道她是这幅模样,还不如沈悠宁,知性懂事,娇是娇了点儿,但一定不会这样亏待孩子......”

“妈,以后不要再家里提这些。”

“妈知道,只是有些可惜而已。算了算了,不说了。甜甜出生到现在还没回过老家,我想等你有时间的时候,一起回去看看你爸爸,你什么时候有空?”

“下个月吧,我提前给您说。”

15.

叶霖枫没想到,刚回沈城就听到了沈悠宁的消息。

她要结婚了,嫁的江家二公子。

“谁家结婚,排场这么大。”

岑悦瑶瞧着酒店门口的一排排豪车,还有满是鲜花装饰的广场,心里不由一阵羡慕,她至今还没有办婚礼。

几十辆婚车从他们车旁驶过,她大概数了下,应该是六十六辆婚车,当真是好大的排场。

看酒店外观,应该是沈城数一数二的好酒店,连门口保安的着装都极其讲究,似乎进场的人都需要邀请函,看来是富家千金或者公子的婚礼了。

车载广播还在继续播报这场盛世联姻,岑悦瑶猛然间听到了沈悠宁的名字,她立马转头看向驾驶位的叶霖枫。

只见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酒店门口,眼眶微红,手也在发抖。

心里揪疼,她知道他早就后悔了,所以这几年对她不咸不淡。

她也知道无数个深夜他把自己关在书房回忆过去。

也是这刻她才明白当初沈悠宁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原来她是沈氏的千金,沈城首富家的独女。

难怪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也好,让叶霖枫好好看看,彻底死心。

当初确实是她删了那些记录,也是她在叶霖枫身边时删掉了沈悠宁的来电。

可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喜欢就要争取,如果不是叶霖枫释放了信号,她也不会那么做。

叶霖枫感觉自己已经快要不能呼吸,脑子闷胀,几年前那种耳鸣到听不见周遭声音的情况再次出现,这次甚至伴随着视野模糊。

‘嘭!’

一声巨响过后,他陷入昏迷。

再次醒来已是一周过后,他睁眼便看见了憔悴的叶母和岑悦瑶。

没一会儿几个医生走进病房对他做了详细检查。

哦,他的右腿截肢了,左耳也失聪了。

哈,这就是他的报应吧。

叶霖枫突然想起当初他和沈悠宁一起到京城时,那晚是他们的初次,他激动得落泪,那时他说什么呢?

他说,宁宁,我一定一辈子对你好,不然让我不得好死。

宁宁,你瞧,我的报应在来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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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