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好看的破镜重圆文?
五年前,我捡了个失忆的漂亮少年。
我拿他换吃换喝,坑蒙拐骗,他还不忘了替我数钱。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流落民间的太子。
他有婚配好的青梅,记忆恢复后甚至以我的身份为耻,觉得我上不得台面。
所以离开时,他招呼都没打,走得悄然。
五年后重逢,是在新科举子的琼林宴。
已成为新帝的他眉目森然,对着欲要求娶我的状元郎冷声质问:
「孤的爱妃,何时成为爱卿之妻了?」
1
当初宋柏告诉我新帝不会出席琼林宴时,我就不该信了他的鬼话。
如今我和众人一起跪地颔首。
萧长随的锦袍就在离我不远处翩跹而过。
祥云样的金线刺得我双眼有些干涩。
直到他高台落座,抬手平身。
我才眨了眨眼,随着人流起身。
幸而男女分席,以屏风相隔。
我重新坐回我的小角落,听着宴席上往来不绝的恭维。
萧长随是少年新帝,与群臣交谈随和。
他不过是简单提及流民的解决与安置问题。
就有新科举子们应声附和:「陛下身居高处,却能如此了解和体恤流民困顿之苦,实乃百姓之福!」
萧长随淡漠不语。
看似不喜奉承。
但只有我知道,他对流民生活为何这么了解。
五年前他失忆流落民间,成了四处奔波的流民。
那段日子里他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可谓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段污点。
而今的他,独坐高台。
华服加身,金冠束发,云容月貌。
虽然我们同处一个空间。
但这长长的阶梯。
仿佛是一堵无形的墙,隔开了我与他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而流民两个字也像是一个开关,打开了席边女眷们的话题。
她们纷纷小声攀谈起来。
言辞间不光称赞萧长随的俊美,还颂扬他文韬武略、忧国为民。
「听说咱们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就经常微服私访,体察民情。」
「我也有所耳闻,据说当时陛下还不小心遭遇了流民袭击,与亲卫走失,许久后才找回!」
「哇!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而且咱们陛下人美心善,不仅没有治那些流民的罪,现在仍旧经常去私下走访,安置难民。」
「不愧是咱们陛下!」
世家小姐们对此越聊越兴奋。
以至于不惜倾身向我求证。
「姜家娘子,听闻你在认识状元郎之前也是流民,那你有没有见过太子时期的陛下呀?」
她们平日里最看不起我的出身,一句话都不愿与我多说,此时倒是对我客气了许多。
我正恍惚的思绪被问得一愣。
手里握着的酒杯不由攒紧。
怔愣片刻。
才一副茫然模样地摇头:「小女无福,没有见过。」
幸而我自小扯谎惯了,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倒是她们,原本亮晶晶的眼睛闻言挂上了失望。
见我没什么用处后,便不屑地转回了身,聊起了其他的话题。
我将手中的酒一口饮尽。
微微侧目望向被众星拱月的萧长随。
眉眼深邃,恰如远山。
与五年前相比,轮廓更加凌厉分明。
想起刚才的那个问题。
我微微撇了撇嘴角。
他太子时期的样子?
……我当然见过。
我不光见过他少年时期的样貌,还见过他天真好骗的傻样。
以及……没了衣服,任人宰割的模样。
只是那些过往都成了他不容提起的污点。
早就该在我的记忆里被消散抹去。
2
纵然是国宴。
酒过三巡。
话题也由国事转到了家事。
老皇帝死后,萧长随已过三年的守孝之期。
时值正当,又恰逢新科举子们的盛宴。
自是有老臣趁机谏言:「陛下如今二十有三,是时候该纳后宫,选秀了。」
选秀,往往与各士族大夫的权力休戚相关。
因而话音刚落,宴席上顿时心思各异。
这时,恰逢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陛下日理万机,多忧心于国事,王大人还是体谅些为好。」
说话的是坐于台下左侧不远处的女子。
花颜月貌,仪态雍容。
名叫柳霜。
是前镇国大将军柳鸿远的遗女,也是萧长随的青梅。
——那个传闻中早就被内定的太子妃。
世人皆说,若不是萧长随要国丧守孝。
柳霜怕是早就拿了凤印,入主后宫了。
可她毕竟没有什么名分。
进谏的王大人不满,还欲再言。
却被一直神情寡淡的萧长随抬手制止。
不过是抬眸的随意一瞥,就让身姿颇为魁梧的老臣微颤着垂首。
萧长随接过侍从递上的酒,语气淡然:「孤心中只有一人,此生不纳后宫,唯她而已。」
说出的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为之震惊。
这句违逆帝王家伦常的话被他说得轻描淡写。
全场哗然。
一时间都在猜测这个让萧长随倾心的女子是谁。
但猜测并未持续多久。
就有人语气笃定地断言:
「除了柳霜还能有谁?这么多年,也没见陛下身边有过别的女人。」
「羡慕死了,都说帝王家无情,没想到陛下竟能为柳霜做到这种地步!」
就连柳霜自己,也觉得自己是这话中的主人,默认般地绯红了双耳,双眼孺慕地望着台上的萧长随。
郎有情,妾有意。
看起来很是相配。
只是再好看。
也与我没有什么关系。
我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继续品着只有国宴才能喝得到的佳酿。
一边盘算着宴请结束的时间,一边畅想着酒席赶紧散场。
计划着晚上回去后是先练枪,还是先喂狗。
然而新科状元郎宋柏就像是专门来坑我的一样。
不知他与人交谈了什么。
看起来似乎是想要向对方介绍我。
因而我还未来得及出声阻止。
他便回过身便兴致冲冲地叫了我的名字。
「南知,快来!」
「我介绍个朋友与你认识!」
他的声音不大。
但足以让有心人听清。
萧长随的目光,就这样死死地落在了我的方向。
3
原本欢声而谈的琼林宴随着他的举动瞬间停滞。
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
「抬头。」
萧长随的命令在看台上响起。
声线冷硬,隐约还带着一丝颤抖。
像是失而复得的不敢置信,又像是害怕空欢喜的隐忍哽咽。
我垂直于身侧的手紧张地攥起。
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回应他的命令。
可越是躲闪越不坦然,越会引起他的怀疑。
所以深呼吸后,我迎着萧长随炙热的视线抬起了头。
穿越五年的光阴岁月,我们再度双目相逢。
其实我并不担心萧长随会认出我。
因为我与五年前相比,几乎没有了当年的模样。
五年前我面黄肌瘦,脸上还有胎记,如今却成了小有人夸的温良淑女。
可既是如此,迎上萧长随那双晦涩难辨的双眸,我还是忍不住地喉间干涩。
萧长随薄唇抿出一丝凉意,他问我:「你叫南知?」
我避开他的眼神,回答:「是。」
「是谁的家眷?」
「新科状元郎宋柏。」
「姓什么?」
「……」
「姓姜,姜南知,是微臣的义妹。」宋柏连忙站出来为我解围。
「义妹?」萧长随不悦地蹙眉,他双眸微眯,「上前来让孤看看。」
为君要看臣子家女眷,这句话简直大逆不道。
可一时间没人敢对萧长随提出置喙。
气氛更加古怪起来。
幸而柳霜没忍住,她脸色难看地强装镇定。
像是劝解般对萧长随隐晦暗示:「陛下,只是名字相像,她不是她……」
「况且当年,她给您留下那样一封难堪的书信!」
她说得遮掩,却也让这些满朝都是人精的大臣们根据只言片语猜到了些什么,更加低下头装起了鹌鹑。
而萧长随虽然闻言冷了一张脸,不置一词,但最终还是作罢了此事。
这让群臣百官颇为松了口气。
我也被宋柏趁此牵着袖子退回桌前。
不久后,宴席又恢复朗声笑语。
我垂眸看着自己布满陈年旧茧的手抿唇无言。
想起了柳霜刚才的那句话。
是啊,就是这双手,曾写下那封与他老死不相往来的信。
4
我叫南知,没有姓。
姜,是宋柏祖母母族的姓。
是她后来收养了我,又赋予了我一个完整的姓名。
我是个孤儿,无父无母,从有记忆起,就是个流民。
流民,其意如字,居无定所,流亡而生。
在我们的群体里,吃树皮,易子而食,都是司空见惯的事。
我与别人相比,算是比较幸运。
因为在我被人盯上为食的那天,我遇见了林全。
他是个普通的衙役,一间破屋,几根茅草,便自顾自地当起了我的「父亲」。
可能是因为我「有幸」被人捡了去。
所以我也鬼使神差地捡了萧长随。
那年我十六岁,瘦得像一杆豆芽菜。
将倒在地上的萧长随背回茅草屋愣是花了我半天的工夫。
我弄了点雨水将他的脸擦干抹净。
才发现他好看到我匮乏的词汇无法形容的地步。
满脑子只有漂亮两个字。
以至于他醒来。
我磕磕绊绊地喊他「小漂亮」。
我问他从哪来到哪去,是不是迷路了。
要不然怎么会走到我们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
可惜他一问三不知,只有满眼的无助与迷茫。
我才知道,他失忆了。
记不得自己叫什么、是谁、为什么会晕倒在泥地里。
我瘪瘪嘴,有些纠结。
没想到自己只是一时手欠。
竟会捡到这么大的麻烦。
可又实在招架不住他那双漂亮又无辜的大眼睛。
于是便与他对立而坐,大眼瞪小眼地等待着林全从衙门回来后商议。
5
然而林全回来后,事情也并未如愿得到解决。
我一直觉得林全是个不靠谱的。
事实证明他是真的不靠谱。
作为堂堂一方衙役,关于小漂亮的身世由来,他竟打听不到一点消息。
仿佛他就是那样凭空而来,又凭空出现。
宛若天上的仙子,闯入迷障,坠入尘埃。
多日寻访无果,我们便只好留下了小漂亮。
林全平日里忙,又总是要在县衙排班守夜。
于是这不大的茅草屋里,就只剩我与小漂亮两个人相依为命。
小漂亮长得漂亮,但却是个实打实的男孩子。
少年身姿不说多魁梧,也算是硬朗健硕。
所以一开始他每天躺在家里,眼巴巴地等着我回家投喂,我还以为他是大病初愈,身体不适。
可后来我发现他越来越能吃,还吃得极其心安理得。
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敢情这小子是把我当成了冤大头。
这怎么能行?
我南知虽然是个流民混混,但也好歹是有几个小弟的人。
我就这样让他白吃白喝,传出去,不得被隔壁的经常与我不对付的刘老二笑话死。
于是我当即把我的家伙事塞进了小漂亮的手里,威胁地警告他:
「我们家不养闲人!」
「想要留下来,就必须跟我出去干活!」
「不然我就给你扔出去!」
唬得他一愣一愣的,笨手笨脚地拿着包裹,便跟在我的身后,随我去街上干活。
说是干活,其实就是个民间小戏班子。
林全去年追凶的时候伤了腿,没治好,一到阴雨天就泛疼。
生活是钱,看病是钱,吃饭也要钱。
而我从小流落市井,没什么别的本事。
就是一身力气大于常人,又和林全学了几招的枪法。
便与我曾经结识的乞儿们共同合伙,想用卖艺补贴一下家用。
可小漂亮看起来人模狗样的。
那些简单的杂耍他是一个也学不会。
气得我掐着他白嫩的脸,问他:「你是不是在演我,故意装不会?」
还顺道吓唬他:「你要是再学不会,晚上就不给你馒头吃了!」
那时他被我捏着脸,也不抗拒。
只是乖巧地拽着我的衣角摇啊摇,让我不要生气,像极了村口那只脾气很好,总是哄着自己主人的大黄。
且小漂亮虽然手笨,但是嘴甜。
他双眼弯弯地看向我。
「知知,你别不开心,你再教我一遍,我肯定学得会!」
「知知你这么好,又漂亮又心善,肯定不会不给我饭吃的,对不对?」
我半睁着一只眼睛看他,被他无辜又可怜的模样哄得飘飘然。
当即大度地表示,可以再多教他一遍。
可小漂亮始终是没有学会。
倒是凭借着他那张脸引得街头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人多到我和我的小伙伴都目瞪狗呆。
以至于我看着他那张明艳生姿的脸,心里顿时盘算起了其他的小九九。
因而自那以后。
往后无论走到哪,我都会寸步不离地带着小漂亮。
我开始教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一开始他还不是很习惯。
谁想到了后来竟然青出于蓝。
不用我刻意教导,他就能笑颜生花地张口就来。
简直是个奇才!
久而久之,我们就凭借着他那张老少皆宜的脸,在街边邻居、各行各业中混得是如鱼得水。
成功得让我们天天蹭吃蹭喝,生活质量一下噌噌上涨。
弄得林全都怀疑我是不是把小漂亮卖了,去干了什么不正当的行业。
6
兴许是我那时年岁太小。
不懂什么叫作低调。
以至于我和小漂亮太过招摇。
引来了不怀好意的人。
幸好只是些寻常小混混之间的恩怨。
他们也只是想给小漂亮使些绊子。
我怕小漂亮多想,就都暗戳戳地拦了下来。
也就导致那段时间里我负伤的频率特别高。
有一天实在是没瞒住,回家上药时被小漂亮看见了。
他抚着我满是草药青紫的臂膀,咬牙问是不是昨天来砸摊子的那伙人干的。
我想骗他说是胸口碎大石时伤到了。
结果没骗成功。
倒是让他心疼得红了眼尾,小脸挂上了严肃,转身推门,一副想要找人算账的模样。
急得我连忙拉住了他,哎呦哎呦地叫着「祖宗」。
先是给他分析了一通利弊。
又语重心长地劝解他:「那可是县令家的儿子,你这一去,林全的差事还要不要啦?」
「他养我们两个不容易,咱们就别给他添乱了!」
他很听我话的。
所以就算是气到出离愤怒。
也只是犹豫了片刻,便收回了腿脚,俯身将我揽进了怀里,像我平时安抚他一样,笨拙地安慰着我。
只是那时,我并不知道他是传闻中做事无情狠戾的太子萧长随。
也自然不会想到县令儿子失足落水而亡会与满脸无辜的小漂亮有什么关系。
毕竟他那时看起来是那样的天真无邪。
离开了我,就像离了水儿的鱼,柔弱不能自理。
……
7
日子照常要过。
我每天依旧带着小漂亮蹭吃蹭喝,坑蒙拐骗,过着他替我数钱的日子。
我们也时常被人打趣,说:「花狗小乞丐后面跟了个镶金带银的小跟班。」
因为我脸上有一块「遮天蔽日」的胎记,所以被叫花狗。
我从小到大听惯了,没什么好介意的。
倒是萧长随经常对这么喊我的人冷眼视之,莫名寒意的模样吓得那些人讪讪地闭了嘴。
可当我看向他时,他又一副笑眯眯的天真无辜。
仿佛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眼神,是我的错觉一般。
……
萧长随当时真的很信任我。
信任到有个喜欢他的小姑娘看不惯我,偷摸在背后对萧长随讲我的坏话,他转头回家就对我告了状。
他说那位姑娘告诉他:
「南知那个花狗对你好,只是出于利用。」
「她不过是看你可怜,才将你留下。」
「等到你哪天对她没用了,她就会把你卖了。」
「你还是赶紧离开南知那个混混,为自己寻找出路吧!」
转述完她的话,萧长随便双眸哭红地对我质问:「知知,你真的只是在可怜我吗?」
我听得当时一个咯噔。
心里对着那个嚼舌根的姑娘暗骂。
我不过就是出去给林全买个药的工夫,就被人掀了自家的后院。
可还未等我想好怎么对他解释。
眼里泛着血丝的萧长随便牵过我的手,既委屈又试探性地问:
「那知知还会可怜别人吗?」
「知知能不能只可怜我一个人?」
他望着我的一双黑眸里写满了祈求,湿润又圆亮,像极了一只急于获得主人认同的小狗。
弄得我哭笑不得,又满心似火燎烧。
只好答应他:「好好好,我只可怜你。」
得了许诺的他当即将那双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然后把晚上从隔壁刘婶那「哄骗」来的绿豆饼放在我的手心。
开心地对我宣布:「只要是知知,想骗我什么都行!」
那模样,傻极了。
所以后来当我听闻那个姑娘走夜路摔跤摔伤了脸,也成了一个「花狗」。
我也只当觉得她是倒了霉,从未想过会是有人刻意为之。
8
其实早在萧长随与我们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林全就对他的身份产生了质疑,说他非富即贵。
只是当时我们寻找了好久,都没有什么富贵人家丢失人口的消息。
久而久之,后续也就没怎么在意。
可现在想来,那时的萧长随其实早就无意间展露了他的出身不凡的一面。
就像他吃饭时,永远坐姿端正。
无论多饿、多粗糙的饭菜,他都能吃得慢条斯理,如同珍馐御宴。
我还天真地以为这是有钱人家的涵养,人人皆是如此。
……
又比如说,他那一手行云流水的好字。
被临街私塾先生拿着不住地称赞:「就算是有名家相授,若是没有从小的良好功底,根本写不出如此神韵的笔触!」
以及……我不过是与人吹牛,他为了能帮我找回场子,随手写出的策论。
被隔壁落第的酸秀才们捧着赞叹:「我若有此才情,何愁不能科举高中!」
他们又是诗,又是词地一顿吹捧。
我虽然听不懂,但听懂了他们是在夸我的小漂亮。
便特别开心地拍着萧长随的肩膀,对他叽叽喳喳地幻想:
「小漂亮,既然你这么厉害,你去参加科举吧!」
「等你中了状元,我就去给你守大门!」
「这我跟我兄弟吹出去,那我不得老有排面了!」
林全从身后对着我的脑袋弹了个崩豆,嫌弃地吐槽我一句:「出息。」
「人家当了官,你就想着守门,一点都不知道上进!」
我嬉皮笑脸地装听不见。
倒是萧长随在四月莺飞草长的春天里对着我笑弯了一双桃花眼。
他说:「知知,等我高中了,我一定要让你当状元夫人!」
我一愣。
啐了他一声,觉得自己的耳根有点红。
「呸,我才不当什么夫人,我可是要去参军当大将军的人!」
我对着他耀武耀威地抬头,摇头晃脑,满腔义气地抒怀着我的「宏图大志」。
「等我当将军了,我要将边陲封镇里的那些南蛮人都打回他们的老家!」
「我要让每个流民都不用再为了生计奔波,都能吃得饱、穿得暖、睡得好!」
「我要让整个西洲都不再有流离失所的人!」
我声音喊得很大,像是声音越大,越能实现目标一样。
吵得林全没好气地又给了我一个脑瓜崩,照例与我互怼:「谁家大将军天天在外跟人打架到一身泥水。」
我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声带着鼻腔的:「哼——╭(╯^╰)╮」
而萧长随却愣了很久。
久到我也以为他也要「击碎我的梦想」时。
他却伸出手,帮我将今日与人斗殴打架沾在脸上的泥水擦干,唇角微弯。
「好啊,知知,我文你武,我们一起去完成这些。」
「可是知知,你要知道,当状元夫人和参军也是不冲突的。」
我闻言一怔,瞬时整个人红得像是一只烧熟了的螃蟹。
成日里混天混地的街头一霸花狗南知,愣是没敢抬头看他,只能低头嘿嘿地傻笑。
林全见状没好气地啐了一口,说我俩没眼看。
说他傻小子就知道惯着我,早晚给我惯飞天。
我那时也不知哪来的那些臭不要脸。
便骄傲地一仰头,牵着萧长随的手回了我们的茅草屋。
我还依稀记得,那天夜里星光闪烁。
我和萧长随两个人就坐在院子里头挨着头,肩靠着肩。
我静静地听着他的呼吸,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头一次觉得,与其他流离失所的人相比,我是如此幸运。
纵然我是流民又如何。
纵然日子过得清贫如洗又如何。
我有林全,有小漂亮,还有那些流民与乞儿朋友。
虽然生活并不富裕,但是我们拥有彼此。
也怪那时的我沉浸在美好的梦境当中,放松地在萧长随的肩头缓缓睡去。
只是恍惚间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似是看见了一双淡然深邃的眼睛。
韬光养晦,引而不发。
现在想来,那可能并不是幻觉。
而是我看见了,真正的萧长随。
……
9
「南知——」
「南知!」
思绪被拉回,我茫然抬头,看见一脸担忧的宋柏。
「啊?」
「南知,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我回过神,摇了摇头,挤出了一个笑:「没事。」
抬手捏了捏隐隐泛痛的眉心。
提神清醒后才发现,刚刚被小插曲打断的宴席早已恢复了原本应有的热闹。
而唯一没有变的,只有冷下脸色,总让我有种他在注视着我的萧长随。
可他明明没有在看我……
我用余光偷睨着坐在高台上的男人。
心中有些难言的不真实感。
我从未见过萧长随这个模样。
他在我面前一直是温和的、天真的,柔弱不能自理、需要我保护的。
而现在的他,脸上挂满了冷漠疏离,眼中也无任何的情绪,仿佛没有任何事能引起他的兴趣。
就连他长睫微垂,也不再是曾经的天真无邪,反而呈现一种乖张和锋锐之感。
让我一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
既熟悉,又陌生。
我知道,这也许才是那个传闻中雷霆手段,行事无情狠戾的新帝。
早在我随着宋柏进京时,就听坊间有所评判。
说新帝萧长随心机深沉,从不是看起来的那样简单。
当年他一手策划了西北兵变,打着清君侧的旗号,站在了皇权之上。
可从别人嘴里听见对他的那些描述,我从前只觉得有种虚幻感。
但如今看来,那些传言怕也只是他萧长随的冰山一角。
他的内里,也许藏着更可怕的野兽。
……
10
我又一次沉浸自己的思绪之中,自然是没有注意到身旁宋柏说了什么。
等到看见他神情激动,起身阔步走向大殿正中跪下时。
我才方觉,可能要大事不妙。
不出意外,这个一向经常给我意外,不靠谱的宋柏干了件让我十分头疼的事。
他竟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萧长随表达了对我的求娶之意,想借此次为他们新科举子举办的琼林宴,要他为我们两个赐婚。
此间,他不仅随添油加醋在大庭广众下自述了与我的过往。
还妄图学习萧长随刚才震惊朝臣的言论,欲此生不纳妾。
我知他是经历了刚才一事,怕萧长随是看上了我,要将我纳入后宫。
毕竟刚才就有人说,自萧长随登基以来,还未见过他对哪家的女眷感过兴趣。
宋柏想先下手为强,也想用不纳妾的专情来引起萧长随产生共鸣,让赐婚一事更加「顺理成章」。
可他没想到。
那个在群人面前一向表现随和的少年天子闻言却双眸微眯。
随后轻笑一声,从高台上踱步而下。
在整座大殿的瞩目中,漫不经心地走到了我的桌前。
他描金的长靴站定。
却语带危险地对着正跪殿中的宋柏问道:「你刚才说,你想娶她?」
宋柏不明所以,以为他刚才没听清。
虽然氛围诡异,但还是老实地继续重复:「是,陛下。」
「其实姜氏的父亲早就将她许配给了微臣,早该是臣之妻。」
「臣才斗胆,望陛下为之证明……」
可宋柏这次的长篇大论还未说完,就被一声冷笑打断。
他不解抬头。
只见原本眼中无甚情绪的少年帝王霎时变得眉目森然。
对他冷声质问:「孤的爱妃,何时成为爱卿之妻了?」
谁也没想到,短短一句话。
不仅会让新科状元郎傻在原地,也让群臣惊愕,大惊失色。
然而还未等所有人反应过来。
萧长随又俯身对上了我心虚垂首躲避的眸。
子夜寒星般的眼里透着不可抗拒的戾气。
「你说是吗,知知?」
「你该不会以为,孤真的认不出你吧?」
「你就算化成灰,孤掘地三丈,也会把你挖出来!」
……
他果然,是记仇了。
11
萧长随对我记仇这件事源于五年前的那个夏天。
当时我陪他参加了乡试,成功中举。
就在我们兴奋前往参加会试的路上,他被他的亲兵找到了。
来接他的不光有数不清的玄甲铁骑。
还有被众人簇拥于马前的柳霜。
也是在那天,我从她鄙夷打量的神色中得知。
我的小漂亮从来不是什么迷路的无名仙子。
他是流落人间的太子萧长随。
在不久前的平阳战役中,不慎中毒失踪,丧失了记忆。
我也是在那时才知道,原来他早就有婚配好的青梅。
是前镇国大将军的女儿。
被整个西洲称赞贤良淑德、貌美无双的人。
柳霜华衣锦裳,不染尘埃。
而我刚刚从街上卖艺回来,浑身泥淖,手里攥着为我们攒的路费。
不用对比,就输得格外惨烈。
然而那时我还很天真,从未想到自己的存在会成为萧长随的负累。
所以在柳霜予勾唇得意地与我说:
「一届流民也敢肖想太子?」
「他的毒已经解了,记忆也恢复了。」
「你猜他为什么要不告而别,留下我来善后处理你?」
「因为你实在是太上不得台面了。」
「他可是太子,将来是这西洲的帝王,怎么可能会让人知道他曾与一个流民同吃同住?」
「留你一条性命,已经是他的仁慈,事到如今,你还认不清现实吗?」
我初时并没有相信。
而是捏着手中的被我捂出汗的铜板与她辩驳:「这话,你让他亲自来跟我说!」
「就知道你不死心。」柳霜不耐地翻翻动着眼皮,从怀中抽出了一封信,砸在了我的身上,嗤笑道,「自己看吧,他的字迹,你是认识的吧?」
我接过信翻开查看。
那上面,确实是小漂亮的字。
所以我最后如信中所言的要求,回了萧长随一封老死不相往来的信。
当然,还被我加了点个人情绪。
比如说,不光将萧长随骂得是狗血淋头,还顺带骂了他的八辈祖宗。
我识字是他教的,写字也是他教的。
只是没想到第一次派上用场,就是给他回了这份「大礼」。
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有始有终吧。
写完后,我将信交给了柳霜,叮嘱她一定要萧长随亲自打开。
柳霜厌恶地收走,嘴上不屑应付道:「谁愿意偷看一样。」
我没理会她,点点头说:「你最好是不愿意偷看。」
气得柳霜那张漂亮的脸都有些扭曲。
我装作看不见,转身就踏上了回程的路。
然后连夜带着林全收拾行囊,背井离乡。
因为我知道,这件事不会如柳霜说的那样,自此善终。
……
12
我和林全去了边陲的小镇定居。
不过月余,果然收到了家乡那边传来的书信。
说是在我们走后,有一群官兵在打听着我和林全的事,明显不是善茬的模样。
我和林全对视一眼,感叹着这上京的人虽长得漂亮,但却都有一颗蛇蝎的心肠。
林全的那条腿,就是在替那些达官显贵办事的时候,因为知道得太多,被迫断的。
这柳霜,果然没想着要我们活命。
幸而我们生于市井,那无数的流民与乞儿便是一张无形的保护网,将我们的消息庇护在其中。
后来,我和林全在边陲参了军。
我自小混迹街头,扮个男人也没有太大的违和。
而认识宋柏,是在我升职到校尉后不久的事情。
我在巡城时曾无意间救了被混混追债的他和他的祖母,所以后来在战场上差点成为俘虏时,也算是因为机缘被他的祖母反救了一命。
老太太对我十分怜爱,不仅收了我为义孙,还给了我她放在心中几十年的母家本性。
可惜礼教约束,嫁人改姓,她再也没有叫回自己的名字的机会。
但从那以后,我就有了姓氏,有了奶奶,有了全名,叫姜南知。
只是林全的那条老寒腿本就是对他的一种「惩罚」,最终经不住风霜的折磨,在半年后的冬天,终于成了催他命的流火。
临走前,林全看着床前哭到泣不成声的我,最后一次在我的头上弹了个不怎么疼的崩豆。
他说:「南知啊,爹这一生浑浑噩噩,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
「你自小苦惯了,从没有一刻把自己当成女孩看待过。」
「爹爹没什么别的愿望,只希望在我走后你能做回自己,不求你有多荣华富贵,只求你平安喜乐。」
「南知啊,去吧,去跟着宋柏他们走吧,你该有精彩的人生,而不是留在这边疆小镇待到垂垂老矣……」
这个半辈子都不靠谱的男人。
在临死前办了他唯一觉得格外靠谱的事。
他将我托付给了宋柏,让他带着我去看看西洲的大好河川。
让我去承载那些年他失去的自由,去领略他曾听人讲述的岁月寂寥与万古长河。
所以后来,我随科考的宋柏一路北上。
乡试、院试、会试、殿试。
解元、秀才、会元、状元。
直到宋柏以家眷的身份邀我参加琼林宴。
我才恍然惊醒。
我如今到了上京,天子的脚下。
是那个人的家。
宋柏不知我与萧长随的过往。
卖惨地说自祖母离世后,他就只有我这一个家人了。
琼林宴是专门为他们这些新科举子所办,人人都带家眷。
要是只有他是孤身一人,实在是凄惨。
想起他祖母临终前所求,就是看他科举入仕。
在我三番五次确认萧长随不参加的情况下,我答应了。
当时宋柏跟我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南知,新帝他一向不喜参加这些宴请,我托人打听过了,他一定不会来的!」
然后现在,他说绝对不会来的萧长随,正站在我的面前,似笑非笑地叫着我「爱妃」。
「……」
13
我坐在侍女守卫被清退的偌大宫殿里,与萧长随大眼瞪小眼。
他把我从琼林宴上带回后,就一句话不说,坐在对面幽幽地盯着我。
不知道盯了多久,盯得我最后都累了,干脆自暴自弃地拿过桌边的水给自己倒了一杯。
一口饮尽后,眼见着他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脑子当时也不知怎么了,一个错乱,竟然在这样的氛围下默默将手中的茶杯递给了他。
并礼貌性地问了他一句:「你……要不要